上的我头都没了
李信
李信这个人蛮被动的。
从小到大别人都以为他这么优秀一定会有很多女生追他，而事实上，唯一一个鼓起勇气给他塞了个面包的女孩子也被他一句冷冰冰的红豆太硬不喜欢吃给拒绝了，那个女孩子在他面前哭的稀里哗啦，李信也无动于衷。
然后他的冷漠就算板上钉钉了。
李信不明白为什么，他的确不爱吃红豆，他只是说了实话，为什么那个女生会哭？
李信的情感可以说是空白的，所有青春期的躁动和叛逆到了李信这里就化成了一滩水。他乖，很乖很乖。
不只是同学，老师也不太喜欢他，相比他这种没有反馈可言的好学生，管教角落里的小崽子都比他来的有成就感。
所以是自己做错了吗？
没什么人喜欢。
李信有时候也会想，自己这样的人生是不是没什么意思啊？
他觉得可能是自己的问题，就去看了心理医生。
医生说让他学着写日记，这样有倾诉的地方，也好过他憋着容易憋出毛病来。
李信倒是没觉得憋得慌……他本来话就少，没人跟他说话，他就不会主动挑起话题，他也没什么话题可讲，难不成要让他跟人讲数学题吗？
但李信还是听从了医生的话，一开始只写几个字，什么天气很好，作业有点多，后来慢慢找到了感觉，就开始写的细了。
他为此还专门去挑了个本子，起身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人，那人有点怪，没说话只盯着李信看了几眼就走了，李信结完账才想起来还没跟人家道歉。
当天晚上李信这样写道。
怪人。刘海有点长，眼睛像海，拉链没拉好，看着不像……好学生？但是他没凶我……也许他并不是看着那么坏。
李信当时是有点紧张的，他不太会跟人交流，生怕对方刁难。
李信吵架吵不赢是天底下头一份的绝活。
熬到上大学，同学联系没那么紧了，除了上课平时没过多交流，李信这才显得不是那么格格不入。
当然，除了宿舍玩乐的时候。
几个人讨厌总好过一个班甚至一个年级讨厌要好的多吧。
这样想想，李信也就释怀了。
有时候李信听到舍友在跟女朋友打电话，心里也没什么波动，李信觉得自己应该是可以一个人过下去的。
没什么的。
这天凌晨，李信给烧醒了，一摸额头烫炸了，但是早起又怕影响舍友，就这么迷糊着昏睡了过去，早上有堂课，怕是去不成了。
等李信再醒过来的时候，舍友都走光了，李信摸着衣服起来，拖着身子到了楼下打开导航去校医院。
别笑话他，他有点路痴。
他一向引以为傲的记忆力居然记个路都记不住。
不过好在以前生病都是自己去的，流程什么的都熟悉，挂号抓药找护士扎针瘫在椅子上一气呵成。
李信披了个外套又昏睡过去了，没一会儿就给疼醒了，一看是鼓针，李信张张嘴巴，嗓子发炎的厉害，只有喘气声在出，周围有人睡觉，李信不太好意思用力喊，恰好这时候有人进来，估计是陪床的，李信在他经过自己的时候嘴巴里的同学绕了半天怎么也叫不出来，他不想麻烦别人。
也许是李信的注视像他的烧一样太烫被那人感知到了，那人走到李信面前遮住了光，李信给他摇摇手，那人看了一眼鼓起的包，扭头走掉了。
李信当时心里咯噔一下，感觉又被抛弃了一次，也许是生病的人太脆弱吧。
就在李信打算自己喊护士的时候，那人去而复返，还带着护士姐姐。
“鼓这样了怎么不喊我？”护士半是责备半是心疼。
李信下意识想说抱歉，但是话在嗓子眼里被发炎阻挡住了。
李信抬头看着那个人，眼睛像海。
是他。
那人估计也是认出了李信，对他笑了一下。
等护士走了那人上来摸了一下李信的额头，李信身体自动往后仰但是被那人板着脑袋按上了。
李信第一次被人这样接触，有点不习惯。
“自己一个人？”
李信脖子僵硬地点点头，这样被人说出来倒真显得他很孤单。
“有事就叫我。”
李信很乖地点点头，他绝对不会喊的。
那人果然是来陪床的，他舍友在床上躺着输液，他给人照顾放个电影放个视频什么的。
李信不知道他自己的目光究竟有多羡慕，都落到了那人眼里。
眼前又是一片黑遮挡，“我叫铠，你叫什么名字？”
李信还没张嘴巴，就被那人抢走了手机加好友，李信也没抢，反正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呵，够绝啊……”
那人翻到了设置里的界面，李信把加自己的途径全都关闭了。
李信瞪了他一眼，看在他帮自己的份上，这次不和他计较。
输液输到一半，李信……突然很想上厕所。
但是早上没吃饭就过来的李信让他拿个架子都要倒，更何况还要单手解，简直为难人。
“怎么了？”李信表示这个时候不太想看到他。
“上厕所吗？”李信想打人。
“……呃嗯……”现在要是护士来摸一下李信的脸，肯定会说这吊瓶白打了。
李信还真不知道厕所在哪，还是铠领着他去的，当然，前提是李信自己一顿猛找没找到。
李信示意铠把支架给他他可以出去了，但是铠还是那样笑着，“你自己一只手不方便。”
李信wanna死。
所以长这么大被另一个男人脱裤子上厕所是什么情况？
李信很羞愤，他有人看着上不出来。
“你出去……”
也许真的是遇到对手了，铠在李信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低着头在他耳边吹了声口哨，身体自己给出的反应让李信几乎要昏过去。
李信绝不是给烧死的，是给气死的。
“模样不错嘛，当然和我比还差那么一点。”
谁要跟你比！
也不管会不会碰到针管，李信提上裤子端着支架就风风火火的走了，留下铠一个人在厕所笑的大声。
铠的舍友输挺快，在临近晌午的时候走了。
走的时候铠还看了李信一眼，意味颇深。
但李信绝对没回应就是了。
恶劣！
回去要记在小本本上！
唉……有点饿……
上午的课应该也上完了，李信看了一眼手机，有舍友问他去哪了，李信还在想要不要说实话，接着就看到另一个舍友说给自己补了假条，今天有查人数的。
李信有点难受，但是又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什么。
自己真的是个无趣的人呐。
勉勉强强挂完水，李信连回去的力气都没有了，脑瓜银子摇晃的疼，一时半会儿还好不利索。
刚出病房就看见了熟悉的人。
熟悉个……鬼，才半天而已。
“差点没赶上，走。”
铠自来熟一样拉着人就下楼。
李信纳了个大闷，这人怎么又回来了？
经过我同意了吗就擅自拉我走？
李信很想甩开他的手，奈何力气没他大还是个病号。
“去哪？”嗓音在发烧的作用下还挺有磁性。
“吃饭啊还去哪，你烧糊涂了？”
“我没……没说要跟你一起……吃饭……”
“现在说了，走吧。”
李信还没跟人一起吃过饭呢，连舍友都没有。
是一家粥店。
估计是好喝，门前挺热闹，大部分都是自家学校学生，还有旁边附小的小朋友。
李信很奇怪这人怎么知道自己不想啃馒头呢？
“你会喜欢这里的。”
铠似乎轻车熟路了，跟老板还聊了几句，李信说实话，他是真的很羡慕。
自己怕是永远也学不会。
“他们家八宝粥八宝饭是一绝，你尝尝。”
李信舀了一勺，炖的挺烂，花生莲子都是糯的，温度刚刚好，还放了点糖，顺着干涸的喉咙下去胃里也变得暖和，让人心生惬意。
聊半天的结果是，老板送了个咸鸭蛋。
铠给它砸破皮，居然还是个冒油的，铠喊了李信一声，李信光顾着填饱肚子没防备，“啊？”
“有什么味道吗？”铠给他塞了口咸鸭蛋。
李信老实地摇摇头。
铠笑了。
李信现在除了瞪这一项技能也没别的了。
可是顶着个水肿眼泡面色蜡黄的病号脸，瞪人哪还有什么气势。
“下午还来吗？”铠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不，不来了。”其实是不想扎针。
铠哦了一声，“最好还是再打几瓶。”
李信把这句话当耳旁风吹过去就过去了。
所以当第二天半夜没能压住起烧的时候李信是十分的后悔。
开导航挂号拿药扎针不啦不啦不啦……
李信眼睛不自觉地朝昨天铠舍友待的病床看了一眼，今天换了个人，他不会出现了。
李信长长地睡了一觉。
但是睡也没睡好，老感觉脸上有什么东西在挠自己，而且又给疼醒了，这次是回血。
命途多舛，命途多舛。
李信是先注意到回血才抬起头看这个高个子的。
“一个人好玩吗？”不好玩。
“起烧了怎么不给我打电话？”你又不是医生。
“你说句话啊，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冷漠？”
李信也不是第一次被人说冷漠，都已经习惯了。
铠气冲冲地出去了，又气冲冲地带着护士姐姐回来了。
然后看李信耷拉着脑袋不理他，最后还是气冲冲地离开了。
李信这才敢抬头，盯着手上的针眼发呆。
没什么的，只是……只是……
他打开手机，除了班级群的通知，剩下的都是铠发的。
铠：在吗，烧退了吗？
铠：给你看我养的王八【图片】
铠：你下午再去一趟吧我陪你。
铠：我能叫你信信吗？
铠：歪？
…………
而自己一条都没有回复过。
李信知道自己做得不对，可他不想伤害别人。
长痛不如短痛。
他把这扇门关的死死的，不让别人进来，也不让自己出去。
他的手指点在聊天框上，划掉了铠这一栏。
那家粥店……味道还不错。
李信是怎么也没有想到，他还能再次见到铠。
“你，你怎么又来了……”或许李信自己都没有察觉语气中的隐隐开心。
铠的脸色说不上好，但是又狠不下心来说他。
如果他的目光没有那么灼热，铠是不会管他的。
或许有些事情从见面的第一眼就已经注定。
“我来盯着你会不会删老子好友。”
李信差点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铠一副看穿的样子，李信眼睛都不知道该看哪儿了，“没有……还没来得及。”
啊，这不等于变相承认了吗？
铠真给气笑了，这人哈，那点小心思摸得透透的。
“张嘴。”
“张嘴干嘛？”
“投毒，毒死你算了妈的，不回老子消息。 ”
李信蜷缩了一下肩膀，他现在一定在忍着不揍人吧。
他不了解铠是什么人，毕竟第一印象就没留好。
然后放到嘴里的是一包酸奶。
唔……还挺好喝。
李信满眼睛写着你怎么知道我想喝，可惜李信自己不知道。
“我把你伺候的舒舒服服的，你跟我说句话好不好？”
“我这个人，很无聊的。” “我知道。”
也许是一时兴起吧。
但不管怎么样，有人陪着的感觉真好，铠也并不是什么时候都话多，看着那么糙，还挺细心的一个人。
这算是，李信人生中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朋友。
当然，他并不知道他这位朋友怀了什么心思。
知道铠是同性恋大概是混熟了很久之后，自己的舍友偶然看到自己和他出去吃饭，好心提醒了一句。
“这人同性恋，你自己小心点。”
李信当时什么感觉呢，好像也没什么感觉。
之后和铠说起这个，“你还是变回正常人吧。”
“什么叫变回？我本来就不是好人，你应该早就知道的。”
后来不知怎么的就大吵了一架。
李信的意思是被别人歧视的生活过得不容易，但是铠一点都不接受李信的意见，吵到最后两人都有点气急败坏。
“你是不觉得有个同性恋朋友拉低了你的档次？”
“是又怎么样，你会改吗？你根本不听我的。”
铠气的原地转圈圈，最后像是释怀了一样，“那你要是知道你这个所谓的朋友根本不是想跟你做朋友而是想槽你才对你这么好，你是不是立马能跟我断绝关系啊？”
李信怔着消化了一会儿铠说的话。
是……什么意思？
“别再装傻了，就是你想的那样。”
李信落荒而逃。
他除了逃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没有办法拒绝，可是，也没做好心理准备接受。
接受？
为什么第一反应是这个？
李信觉得这人把变态的病毒传给了自己，导致自己也无法好好思考了。
我把你当兄弟你把我当老婆？
按理来说李信是不喜欢男人的，如果他喜欢，前十几年应该会体现出来。
可是李信过去没有喜欢过任何人。
第二天李信正好没课，就窝在宿舍里跟个鬼一样，脑袋放空双眼无神目光呆滞地盯着手机屏幕看。
大概快到饭点的时候，铠发消息让他出来吃饭。
其实这种做法很无赖的，他明明知道自己无法拒绝。
李信到了楼下，发现铠蹲在一个草地上的角落里。
李信喊了他一声，铠转身的时候李信才看到他眼睛红红的。
“我还以为会是个叹号呢，不枉老子对你那么好，可算见着回头钱了……”
铠有些憋不住了，可是在李信面前哭又有点兜不住面子。
铠做的最坏打算，无非就是以后变成陌生人了。
本来他要是不开这个口，铠就寻思着一直这么护着他算了。
卑微就卑微呗，又不是谁都能修成正果。
“你怎么想的？”还是铠起的头，李信确实不擅长讲话题。
“你是不是想说就当没发生过，还是像以前那样一起吃个饭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李信摇摇头，他一摇头可把铠给吓坏了。
连这种照顾他的机会都没有吗？
“你也还……凑合……”
来自李信的客观评价。
铠又开始原地转圈圈，这个人哈这个人，弄死自己算了。
“你再说一遍？”
“我说，你也还凑合，可以凑合过吧……”
凑合？
什么叫得寸进尺蹬鼻子上脸，铠现在得到准话居然已经不满足于凑合了。
他其实还是有点担心李信是为了不失去他这个朋友才这么说的。
所以他试着吻了一下他念想了好久的薄唇。
浅啄而已，动作很快，李信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结束了。
“这里好多人你也敢……”李信扭头环顾四周，幸好铠蹲了个小旮旯。
“过两天放假了，有无兴趣出去玩？”
李信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是答应都答应了这种事迟早要来的。
“嗯。”
要不是有人铠现在能抱着李信转圈圈。
捅破了窗户纸，现在李信想想以前，很多地方都有了不一样的感觉，比如那次比大小？
李信后悔了，十分的后悔，长针眼了。
他不否认铠确实比自己多出来那么一小截，但是他长了对自己有什么好处……
李信把铠想龌龊了，铠还真没点想法，就是单纯带人出去玩。
所以当铠洗完澡回来看见李信一脸忐忑窝在被子里的时候笑的不行。
“你这是时刻准备献身吗？”
“我以为你……哪知道……”
李信明白过来脸上红彤彤的，迅速地把自己蒙进了被子里。
铠笑着扑了过去，跟人扭作一团。
李信也没谈过恋爱，不知道怎么才算爱对方，但是他觉得应该是没有退路了，上了贼船还想跑。
铠：门儿都没有。
李信之后这样在本子上写道，阿铠曾说自己爱的卑微，我觉得我也算是吧，如果哪一天他不爱我了，我大概会重复过去十几年的生活，我是个相当无聊的人，很多时候都是阿铠在说我在听，有一次听见旁人说阿铠在圈子里很抢手，我心里是很难受的，因为我没有什么资本能留住他，我很高兴他能爱我，并且坚持不懈，我毛病很多，冷漠只是其中之一，以前都不知道生病的时候我能那么矫情，可阿铠还是那样笑着看我，好像我发的脾气都变成了蜜糖，他安慰我给我买了双皮奶，我很生气地说我不爱吃红豆，阿铠又出去重新买了一份没有红豆的，当时天冷，我看他回来的时候鼻子冻红了，手也很冷，可是他看我肯吃东西了笑的那么开心，原来过去将近二十年的空白，都只是为了让他填满，我愿意交出去我的全部，直到死亡把我们分离。
